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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绯红的嫁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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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了,那个怀着天真信仰的年轻人。跟我道晚安吧。 —— 斯蒂芬·金 《重生》

“恭喜大家找到失踪小孩,成功通关!”小A站在门旁,似乎已等待了好一阵子,她将众人带领到一张木质的圆桌旁,华美的吊灯洒下柔和的光线,五张舒适的沙发环绕在旁,“请各位在这里稍作休息,我去拿些零食,咱们边补充体力边复盘。”

小A一走,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。

“司南,这个密室确实是天花板级别了,值~”墨羽冲着司南比了个点赞的手势。

“果然是全程没有黑追电,司南,庆幸你自己省了个键盘吧。”林一壹对坐在旁边的司南做个鬼脸,狡黠的说,“不过,你们觉得这密室,哪儿恐怖了?”

“如果你说的恐怖是感官上的刺激,我没感觉到。但如果说的是心理上的压迫,那可是切切实实的。”无痕皱眉道,“你们有没有留意到,每个关卡,似乎都联系着我们的过去,你们都不知道我的过去,他们是怎么知道的?”

“千人千面?不对。不现实啊。想不出来,一会等小A回来复盘详细问她呗。要说恐怖,你们觉不觉得,美术馆那幅花轿特别恐怖?”天天一脸认真的说。

林一壹听了,脸有点发白,“花轿,那幅画,还好吧……是有点诡异,但我没看出什么啊……”

“你们都没发现吗?轿子里是空的……”天天压低声音说,她故弄玄虚的停顿了一会,直到看到林一壹紧张又期待的小眼神,“本来应该有个新娘啊……她人呢?”她突然提高声量,对着林一壹喊了一嗓子,得意的笑了。

“啊啊啊,你又吓我!”一壹吓得整个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,就在这时,休息室的灯,毫无征兆的灭了。

黑暗总会带来与生俱来的恐惧。一刹那,休息室中充斥着一壹与天天的尖叫声,但也仅仅是一刹那而已。一眨眼的瞬间,华美的吊灯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一些微弱闪烁的红光,影影绰绰的勾勒出一个幽深的空间。大家战战兢兢,不敢轻易发出声音,努力的让眼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,急促呼吸着观察着周围。

“听说,你们在找我……”原本司南坐的位置,响起了一个尖利而幽怨的女声。

林一壹转头看去,一袭绯红的嫁衣散发着诡异的光泽,占据了她整个视线,微微抬头,通红的盖头,挂着破败的金线,在她眼前摇曳着,盖头下露出乌黑的长发,湿漉漉的,是血?还是泪?那绯红的身影越移越近,将一壹笼罩住,腐朽的味道和冰冷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。

冷!她呆的不敢叫喊,蒙的不敢动弹,停滞的大脑只有一个感受,怎么这么冷?

“一壹快跑!”天天急切的叫声把林一壹拉回现实。是,跑,赶紧跑,可是,司南呢,司南在哪儿?她颤抖着举起手,伸向新娘的盖头。“司……司南?”

墨羽一把打掉她的手,扯着她开始狂奔,鬼新娘的笑声忽高忽低,回荡在众人身后。林一壹辨不清方向,跌跌撞撞的跟着,脚下的路是石板路,高低不平,两旁是高高的墙,四个人在狭窄的甬道中,仓皇而恐惧的逃跑,不知道去往何方。

磕磕绊绊的转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弯,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,听不到鬼新娘的声音了,无痕气喘吁吁的停下来,“不行了,实在跑不动了,要抓就抓我吧。”

“司南呢,司南在哪里?你们谁看见了?”林一壹带着哭腔低声说。

“司南就是鬼新娘!这个局是司南组的,是不是他提前接了啥特殊任务?”

“不可能!墨羽,不可能,他不是这种人。”

“一壹,墨羽没看错,我坐在你们对面,看的很清楚,灯一灭一亮,司南就变成鬼新娘了。应该不是NPC,这么短时间也来不及啊。”天天小心的说。

“啥玩意?大变活人吗,这不科学啊。玩个密室还把玩家玩成了NPC?”一壹试探的看向无痕,似乎想听些“科学”的解释,后者一言不发,同情的望着她。

疑惑、悲伤、挫败、沮丧、害怕……各种负面情绪汹涌而来,把林一壹狠狠的砸入绝望的漩涡,她的右手不由自主的抖着。

墨羽跟另外两人小声商量着:“看起来是个密室外的密室,套娃密室?司南的事情太诡异了,我们不如放弃吧?”

众人一致同意,墨羽拿出对讲机,呼叫着小A,回应却只有沙沙电流声。

“可能角落信号不好,我们往前走吧,既然还是密室,就去找提示。刚刚跑过来的时候,我隐约看到过道里有个门,过去看看吧?”

“好,可我跑不动了,你记得位置吗?”歇了好一阵,无痕也没缓过来。

“拐的弯太多了,只记得大概,到了附近再找。”

“别担心,有我呢,再撞见鬼新娘,我去引开她。”天天看出了无痕的担心,“实在不行,我拖住她,你们带着一壹跑。再说,密室而已,就算司南变鬼,不至于来真的吧。”

商量好后,大家蹑手蹑脚的往回摸索。沿着青苔覆盖的老墙,迈过参差不齐的石阶,穿过蜿蜒曲折的甬道,终于在一道墙边找到了一扇隐蔽的小门,门的颜色与墙面融为一体,门上挂了一盏摇摇晃晃随时可能灭掉的小灯笼。

“吱呀~”推门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,众人进入一个破败的小院儿,杂草丛生、蛛网横行,廊下有间房,里面微弱的烛光闪烁不定,像灯塔,也像吸引飞蛾的鬼火。

心里打着鼓,脚下碎着步,众人贴边来到廊下,正要推门,鬼新娘迎面从走廊黑暗处突然飘了出来。

“不~要~跑~,陪~着~我~……”鬼新娘狞笑着,将手伸向众人,走在最前面的岳天天一个侧身,躲过鬼手,从背后紧紧抱住她,使劲往后拖,喊道:“你们快进屋,关门!” 无痕和墨羽把一壹拽进房间,关上门,门外风平浪静,什么声音都没有了。等了几分钟,墨羽壮着胆子从窗户看出去,发现天天倒在了门外的走廊上。

他轻轻开了门,把天天拖进了屋子,拍拍她的脸,叫着她的名字,可岳天天毫无反应。墨羽慌了。无痕急忙说,“对讲机!对讲机还在你身上吧?赶紧试试!”墨羽拿出对讲机,已经顾不得密室的设定,大声的呼救,无痕跑到每一个可能装着摄像头的角落挥着手示意要退出,然而一切都是徒劳。

“怎么办?天天到底怎么了啊?我们到底怎样才能出去?”

一向清醒的无痕也一反常态的烦躁了起来。他把瑟缩在角落的林一壹一把拉起,推到天天旁边。

“一壹,别傻站着,快看看天天怎么了。”

“可是,我……”林一壹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。

“可是什么可是,你是医生啊!”无痕忍不住对一壹吼到。

“你是医生啊!”这五个字重重敲在一壹的心上,曾经,也有个人微笑着跟她说,“你是要当医生的啊!”

……

与司南相识一周年那天,坐在精心布置的餐厅包房里,林一壹却没有一丝喜悦。这几周来她都心烦意乱,出身医学世家的她立志做个好医生,眼下这个志向就快被判死刑了,她默默承受,不敢跟任何人提起,她害怕父母失望。

“当啷!”

“你好,叉子掉了,换一个吧。”司南向服务生招招手,“想什么那么入神?”他温柔的问一壹。

“没什么,快考试了,想起一道题。”林一壹敷衍道。

“嗯,那一定是一道难题。”司南浅浅的笑着,把新换的叉子放在一壹手旁,“吃点东西,补充点脑力再好好想吧。”

“好。”一壹搪塞着,拿起刀叉,准备切开牛排,可餐刀不断的与盘子碰撞,叉子也不听使唤,当啷一声又落在了地上。林一壹再也没法忍受,冲出了餐厅。

司南后来才知道她的特发性震颤综合症,也知道了她打算放弃学医的想法。父母都是优秀的外科医生,他们一直都盼望着她子承父业。不知何时会发作的手抖,提前给她的职业生涯划上了句号。

司南没打算放弃,他研究了病因,发现病情会在注意力过分集中、精神紧张、疲劳、饥饿时加重,配合自己心理咨询师的专长,司南首先为林一壹制定了康复方案,然后逐步引导她跟父母沟通,最后提出从外科转内科的想法。出乎一壹意料的是,父母很开心的接受了,并鼓励她在新的领域多做尝试。

当然,恢复过程并不顺利,一壹总是瞻前顾后,心情阴晴不定,不由自主的感到挫败,期间跟司南发过很多次脾气,放过不少狠话,然而他都笑笑当没事。病情好转后,一壹问司南为什么要为她做那么多,司南也只是温柔的笑着说:“任何事,我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~你是要当医生的啊!”

……

“是啊,我是个医生。”一壹跪坐在不省人事的天天旁边,放平心态,控制着自己震颤的双手翻看瞳孔,测量脉搏,感受体温,为天天做基本检查,“天天的生命体征暂时正常,但无法唤醒,以目前的条件,无法做进一步处理,我们要尽快出去就医。”她果断的说道。

墨羽也没闲着,发挥记者特长,从房间的书柜中翻出了一堆典籍,无痕快速翻看着。

“典籍记载的内容很杂,跟鬼新娘相关的有5条记录,前四条是说如何克制她,用到的道具分别是黑狗血、墨斗线、八卦阵和斩妖剑,最后一条是说要达成鬼新娘的心愿,可是她的心愿是什么?”

“这些道具在哪儿?”

“没有记载,但我理解找到一个就行,不同的道具对应不同的使用方法。咱们分别去找吧?”

“天天在地上太凉了,我们先把她抬到桌上。”在三人搬动天天的时候,从她后腰处掉下一把铁质宝剑。

“这?斩妖剑?……无痕快看看这东西怎么用?”

“鬼新娘游荡在废园内,寻找与她一同陪嫁的丫头,单身女子若在园内徘徊驻足,新娘即会现身。拔出剑鞘,默念破邪真言,将剑身刺入鬼新娘胸口,即可驱除邪魔。”

“我来。”林一壹抢过斩妖剑,拔出剑鞘看了一眼,“这剑好锋利啊。”她有些犹豫起来,“万一那个是司南,会伤到他啊。”

“一壹,那肯定不是司南,如果是司南,天天怎么会不省人事呢?”

林一壹拿起宝剑,转身推开门,走到院子中间。突然,她感到周围的气温变低,回头一看,鬼新娘正从一侧向她飘来,转眼就到了面前。林一壹来不及思考,拔出剑鞘,看了一眼冰凉如水的剑身,下定决心。

下一刻,她扔掉了剑,向正在扑来的鬼新娘灿烂一笑。一手拨开黑发,一手扯下盖头,从正面满怀抱住了鬼新娘。

“你说过,任何事你都会陪我一起面对,我也是。我会陪着你,不会逃。”

随着林一壹抱住司南的一瞬间,全场灯光亮起。院门外出现了一个光亮的出口,小A又一次站在了门外,似乎已等待了好一阵子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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